《相遇即光》/荼岩/摸鱼3

《相遇即光》Part3
三个月了,蔷薇早已开败,夏风和炎阳接手。小区人工湖边大树底下,乘凉的人越来越多,鲤鱼偏爱潜伏在清凉的水底,令正处七月中旬的人们好不羡慕。

神荼还待在安家。

白天,神荼一面陪安岩学盲文,一面打坐静心修炼,背些以前背过的诀啊律的;晚上躺在酣睡的安岩身边,夜风习习,似乎在哪里都一样。他便会想起英国的红皮公车和电话亭,法国那座有喷泉和秋千的偌大宅邸,想起璀璨的星空和弟弟亮闪闪的眼睛。

安岩从小黏母亲,失去视听之后更甚,神荼来了之后才准许母亲搬回隔壁那间带阳台的卧室。很多时候,如果安岩不老实地伸手摸过来,像个八爪章鱼一样抱住自己,神荼也忍不了夏天原本的燥热再加重一些,就强行扒开安岩的手和脚。偶尔两三年前弟弟找自己索要晚安吻的记忆浮上脑海,他也轻悄悄地偷偷在安岩额头上亲一下。

就这样,两个人感情越来越深,慢慢地神荼不再想师父为什么还不来接他,反而隐隐约约地,不大舍得离开了。

变数发生的那天原本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,没有任何特殊,没有任何惊心动魄,普通得不能再普通。

午睡过后,近两点的阳光还十分耀眼,穿过窗户照亮了整个房间,虽然两个孩子没有人看得到,但暖洋洋的。安岩坐在桌前捣鼓亲戚送的九连环,很久了也不厌烦,因为刚找出来的时候,神荼先拿去玩了一天,应该是解开又套回去的。安岩印象深刻,神荼把九连环放在自己手心的刹那,凉凉的金属还带着一点他的温度,然后安岩把它挂在小拇指上,去摸神荼的嘴唇,神荼笑了笑说:“给你三天时间,解开它,你绝对可以。”

“可是你只用了一天!”安岩脑子转得很快,马上反过来不平起来。

“我以前玩过。”

“那你还用了一天?”

神荼不说话了,因为最初他是以瞎子的身份出现在安岩面前的,如果现在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瞎……等等,他想出了好办法。

“那时候,眼睛还没有看不见。”

果然安岩不再气愤和疑惑,反而一下子就蔫了,摸索到神荼的手捏了捏,说:“没事的……你会好的,妈妈说我也会好的。”

这点神荼是同意的:“会的。我会找到让你恢复的办法,而且很快我就可以看得见了。”

“真的吗?”安岩的问句因为惊喜拔高了几个调,他也有所自知,捂住了嘴巴,有点难为情。

神荼不介意,拉起他的手又放在自己嘴唇上,说:“真的。多练习,你可以说得很好。”

言归正传,午后,安岩专心把一个个不规则金属圆环转了又转也不得寸进的时候,神荼沉默地端坐在床上,整合着脑海中不完全的罗盘司南之类的形态。忽然他皱了皱眉,抄起手边的竹棍急速往安岩脚边掷去,瞬间卷起的气流吓了安岩一跳,扔下九连环忙问他怎么了,桌上传来当的一声。

神荼下了床,走到安岩身边,被摸到嘴唇后说:“没事,小妖。”而后拾起竹棍便走开了。

安岩自己顺了顺气,拿起九连环接着玩,很快又进入了状态。神荼手执竹棍,在地毯上划来划去,划出的线条有曲有直——他设了一个阵。

本身设阵这类的术法,他就还不大能熟练运用,更别说现在无法视物,圆只能凭感觉画,直线也只是尽量直而已。念过咒,地毯上划出的阵发出亮蓝色的灵能光,他把竹棍放在阵中,转身去把安岩牵了过来。

安岩没放下九连环,任由神荼将他带下凳子,走上地毯坐下。安岩手底下刚有了些眉目,懒得问神荼他要干什么,就乖乖地坐在那里,低头玩他的九连环。

神荼在他对面坐下,竹棍摆在两人中间。接着双手在空中虚画,竹棍稍稍腾空而起,离地面约有一寸,以中心为轴,兀自转了起来。

竹棍转得并不很快,不一会儿就停下,直指安岩左边的方向,神荼并指一推,竹棍便刺了过去,再凌空疾停下来。

“速速离去,饶你不死。”神荼开了慧眼,透过黑布看着那只惊恐的小妖,它尖声嘶叫一声,神荼只觉得脑袋一震,它便不见踪影。

妖魔都有这样的怨气么?真让人难受。神荼第一次结阵除妖,引回竹棍消了阵法,隐隐不安。他有不好的预感。

九连环的金属当当地碰撞有声,安岩却全然不知神荼做了些什么,也不知道盯上郁垒之力的妖怪,再次蓄势待发。

夏天的黄昏到来将近七点,逢魔之时随之推后,黑夜渐渐降临,危机一触即发。

安岩的母亲在客厅叫两个孩子吃饭了,神荼牵着安岩去开门,手一碰门把,竟被不知何处而来的藤蔓缠住,勒得死死的,密密麻麻的小刺扎进神荼白细的右手,他疼得底声唔嗯了一下,缠着绷带的左手放开安岩并指念咒,藤蔓松开了一点,但并未退去。

安岩一下子被甩开手,还是懵逼的,忽然感觉没了力气,也知道是有妖怪来了。

“神荼?神荼?”安岩叫道,“你在打妖怪吗?我做什么……啊!什么东西!!”

安岩感觉自己被腾空举起来了,肚子上缠了一圈似乎不硬但十分有力的东西,力道大的让他觉得肚子被挤着难受极了,声音变了调也大声喊着神荼。

神荼在另一边,还未从藤蔓中挣脱,听着安岩几乎嚎叫的嗓音,加上外面安岩的母亲用力拍门问发生什么,他已经难以冷静,蹲下身子抓起竹棍,赋了些灵能上去,猛地就往那藤蔓上击打。

情急之下,黑布之后神荼已睁开双眼,又闭上,慧眼洞察万物,看见满屋的藤蔓和数十只下午除过的那种小妖,而安岩被藤蔓卷起在空中,四肢乱动不知所措,郁垒之力一点点地流失。

神荼一直知道自己不够强大,冗长的咒文列在脑子里也选不出念什么好,需要的媒介像是符之类的,他也一样都没有带在身上,自己身上有的,只是一遍遍讨厌过的神荼之力而已。

右手几近鲜血淋漓,无法动弹,神荼早已疼得麻木,最后一击汇聚灵能抽打开了藤蔓,右手被释放出来。同时他听见身后急速的破空之声,忙往一边闪躲,最后那攻来的藤蔓重重拍在门上。

从前许多次遇到危险,师父都不在身边,除非有性命之忧师父才不会真的离开,神荼明白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,况且还有不明所以的安岩等着他去救。

没有时间设阵念咒,他也没有武器,左手手背的印记滚烫,蓝色光芒挣开了绷带,喷薄而出。神荼自己拿竹棍挑开了眼前的黑布,清俊脸庞映着窗外的夕色,两眼睁开时,瞳边带着红光,眼白发青,短发无风而动。人虽小,气势却足以让满屋妖邪畏惧。

郁垒属极阳,其力量为众多妖魔所觊觎,得到郁垒之力能抵挡人身上的盛阳之气而悄然入世。然而神荼属极阴,夜色更使之如鱼得水,其阴其寒,邪祟也要望而却步。

神荼左手竹棍一挥,顶端已成了尖刺。他周身散发着蓝色的神荼神力,一双摄人的眼睛波澜不惊。

竹棍成了一把利剑,他将它指向身前,藤蔓萦绕着绿光,把安岩缠得更紧,安岩垂下脑袋没了意识。

神荼眼里寒光一闪,手中竹棍挥出一道灵能,左手边的藤蔓登时断成两节,在地上扭来扭去,最后化成磷光消散了。

“放了他。”神荼冷冷道。

太阳落下山头,天空一片血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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