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经历了很多,准确来讲,是安份经历了很多。
比如他在诡异的森林里认识了一大群人,那群人又一个接一个地死了。
作为被剩下的、被选中的那个人,安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——大概有一、两周吧,都处于一个混沌又低沉的状态,像是回到了阴暗的少年时期,在认识世界的路上摔了一身烂泥,盖住眼睛,盖住视线,盖住脸,切断联系,用一动不动的姿态默默逃避。
苏自然不会放任他这种状态持续下去,这会影响到他们将要做的事。
安份被带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面,他望着镜子里自己麻木的脸,麻木地问道:“干嘛?”
苏简洁道:“笑。”
安份皱皱眉,从镜子里瞪着苏:“怎么笑,你示范一个?”
苏灿烂而温暖地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教科书式的示范。
安份语塞,抬了半天嘴角,终于放弃:“我笑不出来。你让我笑干什么?”
“当然有用,但你暂时不需要知道。”
“什么毛病……嗯?!”
安份坏话没说完,被苏飞快地伸过来一只手,绕过他的脖子和肩膀,拇指和食指一边一个按住他的嘴角,往上一推。
安份挣扎,但苏手劲不小,让他的嘴只能张开一条缝,呜呜嗯嗯地抗议。
“别动。”苏沉声道。
“唔唔唔……”
“别动。”苏重复一遍,手上又用了些力,解释道,“这是一种心理暗示,会让你心情变好。”
安份偏偏的确不知从哪看到过这个小知识,但他整个人像是被苏圈在怀里,因此不那么服气,倒也不挣扎了,闷闷地哼了几声,意思是“要弄多久”,苏能不能听出来就不关他鸟事了。
苏眉开眼笑的,和被强制摆出笑脸的安份脸贴脸靠在一块,看上去像是一尊多了些狡猾的佛和一个笑得很难看的恶鬼在一起,互相学着戴上了对方的面具。
苏居然明白了安份的意思,回答:“五分钟。”
安份动动身子,想转过身来,苏抵住他的后肩,他便不再动弹。
“不能转过来,”苏又一次完美地读了安份的心,“看着现在的你,多有趣。你很少笑,其实你笑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有意思,可惜我不太会逗人笑。”
安份对着镜子沉思,看的却是苏漆黑的眼睛。
“你不敢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吗?根据我的分析,你对自己的认知没有问题,也不存在人格分裂。你的生活比常人简单而单调,因此你会有大把的时间自省,发挥想象,从令你不满的现实中跳脱出来,这是件好事。”
“屁。”安份上下嘴唇一碰,发出一个简单的爆破音。
“你胆子小,但你又是这么多人中唯一一个明知我很危险、随时可能加害你,却还会不管不顾地,或者说不由自主地靠过来的人。”
安份哼哼:“谁靠着谁啊?把脸拿开行不行?”
苏轻笑一声,转转脑袋凑得更近了,鼻尖滑过安份的耳廓,说:“是,我还有没有命活,全都依仗你,我得发自内心地说声谢谢。”
安份沉默半晌,苏放过了他僵硬的脸和嘴角,像个送了糖问糖甜不甜的孩子一样问道:
“开心了吗?”
“……有点吧。”
苏又摆出教科书微笑:“看着我,开不开心?”
“……呃,嗯。”
“好了,你开心就好。来笑一个,中午想吃什么?”
照相呢?
满脑子莫名其妙的安份咧着嘴角:“茄子。”
这下苏被逗笑了,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的确还不如安份。
被好声好气地哄了一段时间,安份恢复正常了,苏却好像玩上瘾,没有收回这些肉麻的话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,把安份弄得十分苦恼。
“安份,开心吗?”
“不开心。”
“我爱你,开心吗?”
“……我不叫我爱你。”